邊緣空間

Frozen的故事，講的是內省與循環，反應自然循環觀念，大大跳脫了美式故事的線性公式。這部動畫諸多新穎之處，反應了這個時代有許多觀念正在大肆翻轉，熱烈的迴響，正反映出人們深刻的共鳴。例如，所謂的壞人最後才出現，使得劇情核心不再是善惡對立、所謂的真愛是信任與接納，不再是王子公主的愛情、性格兩極的姊妹，也沒有被簡化成自甘墮落的壞女巫跟天真無邪的好女巫、劇中鮮少長輩長老指引，一部家庭動畫裡竟然只有四個年輕人決定自己的命運。

故事中常見的簡單教條、清晰的社會規範，在Frozen中份量降到最低，曾經被視為混亂、野性的大自然智慧，正悄悄回到我們人工、邏輯的理性社會。

季節就是季節，沒有善惡

Elsa和Anna小時候出事時，Troll長老就說了：她的魔法強大，可以很美，但也很危險，要學習好好控制。社會怎麼處置呢？只強調危險的那一面，「學習控制」這件事則被當成耳邊風。Elsa重回家園後，社會怎麼接受她呢？她變出漂亮的東西，讓人們開心，社會只選擇美好的事情接受。在社會的眼裡，人不是善良就是邪惡。但是季節的道理是這樣：冬天就是冬天，可以很美，可以很恐怖，這不是雙面刃，而是本質。如果去認識本質，Elsa從小就跟眾人一起學習季節的道理，就不會變成這種一下打擊邪惡、一下歡迎美善的二元行為。但是，Elsa是一個人。社會是一個群體。群眾是愚昧的，個人才有意志。所以Anna即使看到姐姐做出駭人的事，但可以憑自己的真心，無所畏懼的接近她。但是社會沒辦法這樣，每個人也無法對每個陌生人這樣。這是很無奈的道理。我們也許只能盡自己所能，在自己周遭、在自己發聲範圍內，勇敢去接受、尋找他人的本質。

自然法則，相生相剋

故事中，很簡單的用Elsa和Anna做冬天和夏天的對比，冬天冰冷、神祕、矜持、費解；夏天熱情、直接、衝動、坦承。但是Frozen裡的冬天和夏天，是循環的一部分，不是世界的兩極。因此冬天中也有夏天的道理，夏天中也有冬天的道理。Elsa做出來的雪人，也是熱情天真充滿愛的，這也是冬天的真實面，也是Elsa內心的真實面。冬天的擁抱不是比夏天的擁抱更為溫暖嗎？夏天的熱情也不是無盡的，Anna也會累，也會失去信心，她被Elsa推開之後，馬上就能改口：「你不是說你姐姐不會傷害你嗎？」「是我弄錯了。」也沒有餘裕去思考姐姐的事了。在四季循環中，冬天引人內省，夏天引人外放，因為兩者接替循環，生命才得以生存。

解放是壞女人？還是好女人？

在過去的動畫中，一個女性一旦釋放自己原始、野性的一面，瞬間就墮落成壞女人、邪惡女巫。看著Elsa一步步登高，彷彿被力量吞噬，令人捏一把冷汗，以為她就要這樣墮落成妖魔，與妹妹對立。她的頭髮從束縛變成蓬亂，她的表情從無情變得多變，面露挑戰甚至挑逗；她的禮服從暗沉變成螢光，她的步伐擺脫了遲緩，自然擺動，曲線畢露。這樣的她，解放了自己、面對原始的一面，美艷又強大，但她還是Elsa，沒有變壞也沒有變好。幾世紀以來父系社會的譴責啊！總是壓抑女性的本質。這是否會因為Elsa的出現而有所改變呢？

兩姊妹的故事，不得不令人聯想到Wicked女巫前傳。兩個女性，善惡對立似乎是逃不掉的公式。但是Elsa與Anna牽出的故事不是誰的形象善良，誰的形象邪惡，而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張力。Anna是傳統的公主類型，但她成為做出「真愛」之舉的王子。以往，這種英雄救美就是故事唯一的合解。但是Frozen的結局沒這麼單純。Anna需要被解救，因為她命在旦夕。但她也去解救了別人。Elsa似乎被死亡威脅，但她真正的危機是那把劍與性命呢？還是沒有人能為她解決的問題：那不受控制的能力？最終，可以說Anna救了自己，Elsa也救了自己。雖然Anna當下的行為幫助Elsa領悟，但只有Elsa自己能夠改變自己的觀念，從被魔法掌控、變成掌控魔法。

常規與教條，點到為止

阿克和王子雖然一直質疑Elsa，但從來只有疑問，未曾公開否定她的為人，劇中也未曾見到村民變成一味討伐皇后的暴民。Frozen有兩個主角：一個是Elsa，一個是Anna。Anna的主角意義在於她執著的去解救。Elsa的主角意義在於她接納解放自我。以往故事「美好結局」的寓意，都在於是冰釋誤會，獲得外界認可，但是Frozen更重要的結局寓意，是認同自我、認同彼此，從這裡找到答案。英雄救美的擁抱，只象徵了兩人愛對了。Elsa和Anna的擁抱，象徵被外界認可的行為，和對內的自我認同，是同等重要的戰役。